作者 / 贾广军、姜雪涛、李翔、梁新忠、葛成梅

摘要：《管子》一书是我国古代一部最重要的经济巨著，该书的作者管仲，生于公元前723年，是齐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其著作内容涉及经济、政治、军事、哲学及自然科学等多个领域，书中极为丰富的经济思想，一直被历代学者所研究推崇，尤其其货币思想是我国古代货币经济实践经验的概括和总结。

《轻重》论是《管子》经济思想中的独特范畴，其十余篇都是专门论述货币、商业、财政等问题的，对货币的起源、本质与职能、货币作为国家干预经济的工具的作用等均有阐述和分析。本文通过对《管子》轻重论的学习和分析，概括整理出管子轻重论对货币的认识，分析其在当时历史条件下的成功运用和局限性，对当前经济货币政策的带来参考和借鉴。

一、引言

《管子》一书是我国浩瀚文化中的一部瑰宝，它是我国古代一部最重要的经济巨著，书中保存了我国古代极为丰富的经济思想。《管子轻重》是其八部之一，其经济思想在中国古代经济思想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其货币思想更是我国古代经济思想中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管子所处的时代诸侯国众多，各诸侯国之间利用各自势力，争夺战略资源扩充自身实力，管仲就辅佐齐桓公成功运用经济和货币手段，征服了若干诸侯国，成为春秋五霸之首。纵看我们所处的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今时代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多极化、全球经济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全球治理体系和国际秩序变革加速推进，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快速崛起，世界各国人民的命运紧紧相连，中国前所未有地走进世界舞台中央，我国发展站到了新的历史起点上，学习《管子》的思想，深刻挖掘管子成功背后的经验教训，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

本文主要研究《管子》的轻重理论对货币的认识及运用，首先从《轻重》诸篇的理论体系及对经济、货币思想的主要阐述出发，总结概括出《管子》轻重理论对货币职能的认识及运用，然后从历史实际出发，随着“走出去”战略的不断推进，结合“一带一路”及当前世界经济贸易战特点，阐述管子轻重理论对捍卫人民币发行权及充当储备货币再认识。希冀对现行货币政策观察带来新视角，对思考和解决现实问题带来一定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二、《管子轻重》篇理论概述

（一）基本理论框架。

《管子》一书原为86篇，亡失10篇，现存76篇，主要分为《经言》、《外言》、《内言》、《短语》、《区言》、《杂篇》、《管子解》、《管子轻重》八部[[i]]。其中《管子轻重》（以下简称《轻重》）是《管子》经济思想中的独特范畴，主要讲商品流通、货币流通和价格的关系，它集中体现在《轻重》十九篇（今存十六篇）中，主要包括《巨乘马》、《乘马数》、《问乘马》、《事语》、《海王》、《国蓄》、《山国轨》等19篇，其中《问乘马》、《轻重丙》、《轻重庚》3篇已亡失。

（二）《轻重》篇主要经济、货币思想。

《轻重》篇主要理论内容包括商品理论、货币理论、价格理论和三者之间彼此的关系理论。“轻重”一词在全书中最基本的含义就是国家利用三者之间彼此的关系理论，采取各种措施控制商品货币关系，达到宏观调控国民经济目的。

1.总论--《国蓄》篇。《国蓄》篇是《轻重》十六篇之一，在各篇中具有特殊地位。国蓄是指国家的财政积蓄，本篇较全面的阐述了轻重理论的基本内容，是关于“轻重学说”的原理、原则性的论述。从内容看，《国蓄》篇是总论，是各篇的理论纲领，而其它各篇则是“分论”，分别具体地阐明各原理和问题。掌握《国蓄》篇经济思想的要点，对其它各篇的理解具有重要意义。

2.分论--经济筹划。《巨乘马》《乘马数》《事语》主要是讲经济筹划的问题。

3.分论--统计工作的重要性。《山国轨》《山权数》《山至数》诸篇中都有对统计工作的方法、产生、作用、重要性等方面的阐述。

4.运用--达到宏观调治理国家的目的。轻重之学是轻重理论的依据，轻重之术则是轻重理论的运用。

三、《管子》轻重理论的货币思想

（一）《管子》对货币职能的基本认识。

1.货币作为价值尺度的职能。价值尺度是货币最基本、最重要的职能。《轻重》云：“黄金者，用之量也。”即货币是计算衡量财用大小的尺度。尽管《管子》未对货币的价值尺度做规范性约束，但他认为货币具有表现和衡量财用的功能，可用来计算财用多少和收支余亏，足以证明作者已认识到货币基本职能的内涵。

2.货币执行流通手段的职能。《轻重》各篇非常重视货币在商品流通中的作用，它说：“黄金刀币者，民之通货也。

3.货币执行储藏手段的职能。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可以用来购买一切商品，用来控制粮食以及万物的流通。商人掌握了货币，可以囤积各种货物，谋取厚利；国家掌握了货币，可以储备粮食以及各种物资，增强财力。这些在《管子》中也有论述。

4.货币发挥支付手段的职能。在《管子》其他一些篇章中，如《山至数》《山国轨》《轻重》等, 均提到货币在税收、贷放、赊购、救灾、偿还、傣禄、奖励等经济活动中所起的支付手段作用。

5.黄金充当世界货币的职能。《管子》对于黄金作为世界货币的职能是有所认识的。

（二）《管子》对货币发挥国家经济管理职能的认识。

1.宏观调控。《管子》对财富的管理是十分重视的。它认为：“天下不患无财, 患无人以分之。”

2.信用贷款。《管子》认为“春赋以敛缯帛，夏贷以收秋实，是故民无废事，而国无失利也。

3.调控物价。《管子》认识到货币与谷物以及其它商品(万物) 的轻重关系：“粟重黄金轻，黄金轻粟重。”“粟与金争贵”“执其通施，以御其司命”指的就是在国家完全掌握货币、谷物之后，便可运用谷物与货币平衡万物价格、调剂有无，促进生产的发展了。

4.充实财政。《管子》主张从两个方面取得财政收入：一是通过盐铁专卖。二是通过实物征收、预购、市场收购等方式把市场上的粮食聚集到国库中，这样，市场上的粮价必然会大涨，非农业人口所需粮食必然要向国家购买，国家再以适当的购销差价出售粮食从而获得财政收入。

（三）《管子》对货币发挥国际货币职能的认识。

1.调剂商品余缺。由于管子所处的时代物资极不丰富，对外经济的交往以物资不外流为原则，限制出口鼓励进口，鼓励进口的办法是保持国内物价高于国际物价。

2.发动贸易战使他国臣服。《轻重戊》中详细介绍了用发动贸易战的手段使他国臣服的的几个故事。

四、《管子》轻重理论的积极意义及其局限性

（一）积极意义。

《管子·轻重》篇对货币的本质、起源和职能都有了比较全面系统认识和分析，其思想为后世所继承和发展，如在货币的本质上，《轻重》诸篇既有金属货币论的主张，又有名目主义的倾向。对货币作为流通手段的认识，包括它对货币与商品之间相对的交换比例关系的论述，根据需要投放货币的思想，以及把货币作为敛轻散重的手段的理论，表明作者已不仅仅把货币看作交换的媒介以适应商品交换的需要，并且把货币看成是封建国家调控经济的重要手段。

1.严格控制铸币权。《管子》认为封建统治者应运用货币“以守财务，以御民事，而平天下也。”（《国蓄》）即用它来控制财务，管理民用，达到治理天下的目的。

2.货币发行计划性。发行货币的计划性是《管子》货币论中特别强调的一个问题。

3.货币发行数量论。管子充分认识到货币发行数量的重要性，把实际需要作为铸造货币发行的依据。货币向社会的投放量必须符合社会的实际需求，投放过量会导致物价上涨，币值就会下跌。就是我们俗说的通货膨胀。

（二）局限性

1.单纯强调货币对商品价格的重要作用，具有片面性。社会生产是决定流通中商品价格的变化的根本因素，因为只有在正常生产条件下，市场供求关系才能有一定的物质保证，这是货币的投放对市场价格产生影响的前提。

2.认识不到货币本身的价值。衡量商品价值的货币本身也是商品，具有价值。《管子》虽然认为某些货币如珠玉等币材稀少，产地遥远，得之不易，但却不认为这是珠玉本身价值的表现，而认为珠玉本身的贵重是因为君王根据其来之不易的的特点而赋予的，这就否认了珠玉作为货币具有自身价值的客观性。

3.过于强调中币黄金的作用。齐国当时有三种货币，即珠玉、黄金和铜币，“以珠玉为上币，以黄金为中币，以刀为下币”（《国蓄》）。《管子》认为在货币购买力的变动中，重点应控制中币黄金的价格，以黄金来制约上币和下币的变动，由于上币一般不在流通中使用，因此国家只需调整黄金对某种主要商品的购买价格，则铜币的购买力随黄金购买力的变动而自动调整，《管子》还规定了黄金与铜钱的交换比率。

五、管子轻重理论对当今人民币发行启示

管子轻重理论作为一种宏观调控理论体系，包括轻重之势即调控目标、轻重之学即调控依据、轻重之术即调控措施三个部分，形成了一个完备且系统的国家宏观调控思想。尤其是丰富的货币思想对于今天的人民币发行与流通，都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从国内视角看，对于捍卫人民币发行权和维护人民币流通；从国际视角看，对于人民币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大力推进“一带一路”进程中如何发挥应有的作用，都有现实作用。

（一）在人民币发行权及流通管理方面。

1.面临的形势。

面对国内外复杂多变的经济形势，受结构性矛盾、周期性变化等多重因素，面临一些突出问题不容忽视。有观点把当前经济陷入困境，归咎于我国发行权本质是由他国主导，陷入被动应付的错误观点。部分学者在各种论坛和杂志发表文章，认为货币供应量的扩展就是外汇占款导致的，认为我国人民币发行体制有缺陷。同时，也要清醒地看到，在国内，扰乱货币发行权的态势也不容忽视。各类虚拟货币伴随着信息化、数字化革命，打着“数字货币”的幌子，充当经济媒介，吸纳民间资本，直接冲击货币流通。其中的洗钱、支持非法经济活动等问题不容小觑，一旦放松监管或滞后监督，极易引发系统性风险。

2.主要应对策略。

《管子》一书认为国家对铸币权的垄断，以及掌控货币的发行权是政府能否运用货币来管理经济的关键。《山至数》中讲到：“君有山，山有金，以立币。”《国蓄》中提到：“人君铸钱立币，民庶之通施也。”都可以看出对于国家垄断币材，控制矿山，从而独享铸币权和发行权的重视。而《管子》中也提出了“币乘马”的概念，即对货币的计划管理。国家要根据各种条件计算出当年所需货币量，进而调控货币数量，影响货币购买力。并且命令国家一切开支均使用货币。这样做就可以达到官府投放货币进入流通，而流通中的物资都被官府控制。

面对国内外对人民币发行权质疑，中国人民银行办公厅专门发表《我国不存在货币发行权旁落问题》一文予以驳斥。该文从基础货币发行始终服从服务于国家改革发展大局、购汇投放基础货币并未导致我国信用过度扩张、汇率改革有效拓展了货币政策自主空间等三个方面准确详实地论证了人民币发行的选择方式，鲜明地表达了我国不畏外部施压人民币升值、坚持以我为主的货币主权。

2014年以来，我国国际收支更趋平衡，人民银行主要通过公开市场操作、中期借贷便利（MLF）、抵押补充贷款（PSL）等工具，向市场投放基础货币，并为国民经济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提供有力支持。中央银行主动供给和调节流动性的能力进一步增强。我国基础货币发行机制的改变，不仅适应了经济金融发展的新情况、新变化，有效地满足了银行体系创造广义货币的需要，也为加快推进货币政策调控框架从数量型调控为主向价格型调控为主转变创造了条件。旗帜鲜明地捍卫人民币发行权，树立强监管的鲜明导向，应该是政策取向。

（二）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大力推进“一带一路”进程中方面。

1.面临的形势。

随着一带一路及人类名义共同体的提出及实施，人民币如何走出去？在加入SDR后，继续发挥其应有的作用，需要进一步探索和实践。据招商证券的报告统计，2014年至2016年，中国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总额超过3万亿美元。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累计超过500亿美元。中国企业已经在20多个国家建设56个经贸合作区，为有关国家创造近11亿美元税收和18万个就业岗位。从目前中资企业海外项目的实战经验来看，“一带一路”战略推进中，以人民币进行的对外投融资比例依然很低，而且鲜少有境外项目愿意接受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

作为成功的国际储备货币，需要在私人及公共部门实现以下四大功能：首先是交易媒介功能。就私人部门的交易支付而言，从历史数据说，相比起美元与欧元，人民币交易的占比份额十分小。即便是与中国直接进行的贸易与投资，以人民币支付的交易总量依然很小，而且在过去数年内也未见增长。而公众部门的支付则基本由各国央行之间的货币互换协议实现。货币互换使得各国央行能够借助他国货币来稳定本国国际收支平衡和本国货币稳定。譬如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美联储为全球各大央行提供了高达6万2千亿美元流动性，以抵御金融危机的进一步恶化。中国央行与他国之间的货币互换总额达到4万3千亿美元，但几乎没有被使用。第二项功能是价值储蓄功能。得益于国际储备货币的高储值功能，私人投资者会将资本投入以该种货币计价的债券或是股票等金融资产以保持其资本价值。但对于人民币而言，由于本身储值功能较弱，外国资本对中国股市的投资热情并不高，投资额大约只占总量的0.8%。对于债市而言，外国资本占比略高于2%。外国银行在中国的资产及负债总量也开始自2014起出现下滑。对于公共部门而言，货币的储值功能体现在世界各国是否愿意持有该种货币作为外汇储备。在全球外汇储备当中，人民币仅占总量的1%。尽管人民币已成功进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特别提款权(SDR)的一揽子货币当中，也仍难改人民币并非重要的储备货币的事实。而美元在全球央行外汇储备中占比高达64%。第三项功能为所谓的计价单位功能。国际储备货币的计价单位功能在私人部门体现在国际贸易中以该货币发行票据并同时以该种货币结付。对于中国而言，就意味着与中国直接进行的贸易需要以人民币签发票据同时以人民币完成交付——而事实上，中国的所有进口贸易中，以人民币开具的票据总量仅占0.5%。在这一点上，澳大利亚元的地位都要比人民币高。国际储备货币在公共部门的计价单位功能体现在他国家货币价格波动需要钉住该国货币，美元便是其他多国外汇的主要钉住货币。但就目前中国相对封闭的外汇政策而言，实现这一点不太现实。但至少就目前而言，人民币已经进入特别提款权(SDR有国际计价单位的作用)，能够对他国汇率波动产生一定影响。最后，成功的国际储备货币背后需要有成熟的固定收入市场支撑。成功的国际货币有成熟的货币及资本市场为交易者提供银行存单或是债券等形式的交易停留场所。对于人民币而言，尽管中国本土的企业债券发行量很大，但是并没有多少外国投资者进入该市场。而中国政府债券市场规模与美国或欧洲债市相比则相对较小。

此外，在所谓的国际清算中心，银行持有的人民币资产总量也在下滑。拿香港来说，全港银行资产中仅有5%为人民币资产，而37%为美元资产。

2.主要应对策略。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符合当代世界经济发展需要和人类文明进步的大方向，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正成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实践平台。资金融通是共建“一带一路”的重要支撑。人民币走出去，成为世界主流货币，是个逐渐演化的过程。是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应该负起的责任，是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合作共赢的战略目标即“轻重之势”，需要一步一步迈进。

可以从以下三点理解人民币走出去的重要意义：一是“一带一路”倡议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重要的战略机遇。二是在岸金融市场的不断开放，为人民币跨境使用开辟了广阔空间。当前全球低利率市场环境下，中国较高的资产收益率将继续吸引全球资金进入国内资本市场，引导全球资本配置人民币资产，促进人民币真正发挥储备货币的功能。三是离岸金融市场的深入拓展，为人民币的全球流通提供了顺畅渠道。针对人民币“走出去”面临的缺乏高效的人民币结算和清算服务的金融机构、双边货币互换协议日常化不够。人民币话语权有待提高、人民币的利率、汇率市场化机制有待完善等制约因素。